华旭：那山那水那古巷— 兼评王一丁学长的《洪江古商城赋》

2018-12-11 来源：中国时尚新闻网责任编辑：编辑部点击: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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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洪江住了十余年。洪江对我来说，可谓刻骨铭心！它早已经渗透到我精神世界、情感世界的每一个角落，并将注定感染我一生。可以说，没有它，就没有我今天的一切，我也绝不敢涉猎诗词文艺等。

我三岁左右，刚开始朦朦胧胧感知外部世界的时候，父母把我从浙江的爷爷奶奶身边带回了他们工作的地方——洪江。国营天兴机械厂。记得我刚到洪江的第一印象就是：这里的山好大、好多啊！

洪江的山是雄伟的、苍茫的、绵延的、浑厚的。

它不同于江浙的山，秀气地散布在田原之间。它是那种高大的、挺拔的，它拔地而起，直刺苍天；它是那种郁郁葱葱，满目苍翠的；它是重峦叠嶂、绵延千里，极目天际的一大片；此山无语，却有神。一些事物在它面前都显得那么的渺小，所有的永恒在它面前都显得如此的短暂。

很小我便养成一个习惯，每个周末只要天气允许，我都会跑到某处山上或溪边，一呆就是半天，静静地欣赏这山、这水。你只需放松自己，解除一切精神情感的束缚，任由感觉、思想自由地飘荡。这绵延天际的重峦叠嶂会将你的感情归零，恢复平静、平常；这山会引导你的思想，自由地翱翔，升华出无穷的遐想。你会很轻松地获取很多、很丰富的感觉与想法。正是这种经历，给了我很好的审美积淀，我才有可能较好地去体验及把握诗词的意境、艺术的灵魂。

洪江的水是清澈、凌厉、湍急的。

自洪江至黔城芙蓉楼的经历令我印象深刻，乃至二十年后，我忆旧时，还会感叹道：一江碧水催惊浪，两岸青山竞险峰。【注1】

洪江的古巷是古老的、鲜活的、独特的。

洪江的商业古城我去过一次，是在尚未开发成旅游景点的时候，看到的是很原汁原味的古城幽巷。当同学领着我走进古巷的时候，时光仿佛倒转，避开偶尔露出的电线，古巷仿佛回到明清；即便偶尔出现电线，感觉也是在清晚期、民国年间游荡。因此我说它是古老的，同时它还是鲜活的。在邵阳的外婆家，我也曾住过老式的大宅院。搬进去的人多了，味道自然就变了。而当初洪江的古巷却不是，它的住户密度似乎还维持在四九年以前的光景，因此不会让人感觉杂乱，反而更显清幽。偶尔从某个大院的门前穿过，却看见同班的某女生正端着大碗，早早地在二楼的木廊道上平静地享受着她的晚餐。灰墙上的斑驳印记，给人感觉以沧桑；老旧却依然结实的木建筑却令人在历史的沉淀中嗅出一份鲜活。这种环境中的女生更容易给人一份好感与亲切。

坦白说，洪江的山水对我的影响更大。洪江的古巷及其散发出的人文气息，我能够真切地感觉得到，却很难把握得住。或许我们军工厂属于外来户，与洪江之间总有些情感上的疏离。

当我无意间读到洪江一中王一丁学长的《洪江古商城赋》的时候，我的内心再一次被“击中”！我的整个情感仿佛又回到那深幽的古巷。它依旧是那样的古老、鲜活、独特。廊道上的女同学似乎依旧在端着大碗，平静地享受着独属于她一人的晚餐，偶尔一瞥的明眸，传递出我们那个年代的清透、明亮。

这些年，见多了晦涩拗口、扮鬼唬人的鬼诗人；也见多了无病呻吟、替死人化妆的文字游戏。以致于除了有限的几位师长、好友之外，已经不大愿意与人讨论所谓的诗词了。魂都没了，还谈个屁诗词！

魂从哪儿来？魂从情感中来。情感则源自对某种环境的深度浸染与体验。书本中是很难获得这类原始体验的。这就是所谓的诗性。星汉老师【注2】在与我说及诗人的三大要素（诗性、读书、阅历）的时候，曾感叹：诗性最难！

王一丁与全国著名文学评论家雷达先生在一起

我能感觉得到，一丁兄的心、魂以及整个情感世界都曾在那古巷中浸染透了。他是用心、用魂、用自己的全部情感在宣泄，而不仅仅限乎文字技巧的运用。

汉赋的形式我并不熟悉，但就我所接触到的资料而言，我能够明显感觉到，一丁兄并未完全复制汉赋的语言风格。其实汉赋的华丽与铺陈，既是其长处，亦乃其常被诟病之处。后来杜牧的《阿房宫赋》便明显跳出此语言风格。一丁兄有利用汉赋的文体形式之长。毋庸讳言，若以古风写作，形式感虽强，局限、难度亦大；若以散文或新诗写作，形式感又较难表现出古意、新意。相对来说，赋体更容易兼取两端。

同时一丁兄的语言中融入了大量的洪江俚语方言，地域特点很明显。我是不反对新词汇、新语言入诗词的。关键在于如何锤炼、雅化新词汇。一丁兄在语言新方面却是走了一条新路子，不是对新词汇作技术性处理，而是更多表现为依据情感的自然运用。这让我很惊讶，也由衷地佩服。《天道》【注3】中男主角丁元英有一句评价女主角芮小丹对待感情的话：“有招有术的感情，招术里是什么不去论它了。没招没术的感情，剩下的该是什么？”“就该是造物主给的那颗心了。”

一丁兄于此赋的处理方式正是在用心处理，而非以技术活视之。

类似的作法，在湘西似乎是一种风气，也已形成一类风格。其根源或许正在于那一方水土的养人之处、迷人之处。当年的沈从文如此：其驾驭文字的技巧算不得很高明，而其散文迷人之处恰恰在于，他不是仰仗写作技巧，而是用一颗纯真的心、浓烈的情在倾泻一种真切深刻的感受。后来的黄永玉亦然如此，其画风，中非中、西非西，但明心见性，并且见到的是那方山水、人文滋养的一颗鲜活、纯真的心，浓烈的情。今日所见一丁学长《洪江古商城赋》仍然如此。

一丁兄的语言同时是独特的，其独特之处也正在于和洪江古商城的文化气息是一脉相承的，是气味想通的。所谓的古商城，举目全国不在少数，扬州兴于盐商，广州兴于外贸，江浙兴于鱼米及传统人文气息等等。洪江古商城久处西南汉族与少数民族杂居之地，以汉人与“五溪蛮”【注4】之间的贸易为主，因此形成很浓烈的汉族与西南少数民族文化的融合特性，明显不同于其它古商城。如何表达这种异同？以说明性质的文字或许洋洋洒洒上万言，效果却不及万一。而一丁兄的几句方言、俚语、菜名却活脱脱地将其以速写的方式飞快地勾勒出来。这种以语境营造意境的方式，常常远胜于单纯着眼于语义表达的方式。非高手不敢为也。

以诗词表现洪江的山水，我自信不让一丁学长；以骈赋表现洪江的人文情怀，我自认不及一丁学长。但我确信，因为共同的经历与体验，我一定会是他最佳的读者之一，我有条件读懂他的心。这也正是我写作此文的原因。

感谢一丁学长，让我，让我们再次神游洪江——忘不掉的是那山、那水、那古巷。

华旭于岭南花都。六闲居。

2015-1-29

【注1】六闲居主人旧作：

《忆旧：沅江上游风光》一江碧水催惊浪，两岸青山竞险峰。为探本源真境界，敢从绝处继行踪。

【注2】星汉：

新疆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，硕士研究生导师。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，新疆诗词学会常务副会长，《中华诗词》编委。公开出版《清代西域诗辑注》、《天山韵语》、《天山东望集》等十余种书。

【注3】《天道》：

原著小说名为《遥远的救世主》豆豆著，后改为电视剧《天道》。

【注4】五溪蛮：

湖南西部等地少数民族的旧称。李白《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》杨花落尽子规啼，闻道龙标过五溪。我寄愁心与明月，随君直到夜郎西。

作者简介：

华旭：文化学人。幼居湘西洪江。曾工作于各类外资企业二十余年，后转事文化。书读文史哲，雅好诗书画印茶收藏等。已出版《田黄学概论》、《格律诗三十六讲》。《赏石第一课》待出。

附件一：

洪江古商城赋

作者：王一丁

天地浑蒙，春秋以还。盛唐肇始，日月哗喧；列祖迁徙，蔚有渊源。祥龙腾四海兮，榛莽藏南蛮。五溪钟灵秀兮，奇花开高川。赤子丹心在，鹤翔山水间；愁心寄明月，夜郎不成眠。散人误题诗，沅巫相携远……

噫吁兮，代代重耕读，妇孺尊前贤。危楼百尺纵诗酒，家有千卷薪火传。步步如戏台，处处是会馆。红尘活报剧，包袱油纸伞；长衫短褂油号挤，嵩云禅茶醉客官。餐餐美食，天天顺发；投箸举杯，口福不浅！桂花酒，血粑鸭，靑花瓷器证流年。马打滚，蒿菜粑，最嗜酸辣不怕咸。枫泉水映妹朵俏，厚土铸就血性汉！脚踩地，头顶天，勇于担当不耍奸。咬紧牙关往外闯，背井离乡泪涟涟。餐风露宿，卧薪尝胆，吃了小碗换大碗，做梦也要当老板。

出岫，出色，出千？尽在话里边！从军，从商，入仕，皆是云中雁。不骄，不躁，不聒，低调在人前。成龙，成凤，成虫，俱系今生缘。

最是难忘，梦想起飞地，椽笔著新篇。舟楫满两河，诗情润五岸。洪江古商城，隐乎太极间。巍巍老鸦坡，寺修大兴禅。汩汩东流去，呵护有密岩。逝水岂回头？长啸白云边。森森窨子屋，幽幽数百年。繁华小南京，远连云贵川。资本萌芽早，商道口碑传。吃亏是福，上有苍天。若承人恩，结草衔环。七冲燃香，八巷泡茶，九条街里话从前。晴有趣，雨有韵，霜有致，雪有品。朝暾喷薄，呦呦鹿鸣。竹海彩雾绕，江面千帆竞。晨婀娜，暮娉婷，撑伞长歌，戴帽低吟，排工号子，响遏行云。伊人立绣楼，衣香入鬓影。群聚遐思远，薄酌有乡亲。散人曰：春色阅尽，洗却铅华，梦绕魂牵，或歌或泣，惟有洪江古商城！

附件二：《六闲吟选句·洪江部分》

忆旧：洪江【1】 (新平两合) (2003- 9)

诗画沅江景，风光印我心。

曾居狮岭下，【2】思念到如今。

【1】幼居湘西洪江(县级市)。老市府位于沅江、巫两水交汇处，后移至黔城(即王昌龄所发配之龙标县)，再归入怀化，为洪江区。

【2】旧居洪江铁溪，后山有狮子岩，如雄狮踞坐，甚壮美。

仄韵古绝：忆旧：山野人家 (2003-9)

山中人家三两户，散落青山云生处。

夜伴清溪对月眠，朝闻杜宇啼晓雾。

忆旧：沅江上游风光 (新平两合) (2003-10初稿；2008-11定稿)

一江碧水催惊浪，两岸青山竞险峰。

为探本源真境界，敢从绝处继行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