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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一个乡下人的“北漂”艺术生活》第三章 漂在北京的日子

2019-09-06 来源:中国时尚新闻 责任编辑:admin 点击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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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第三章 漂在北京的日子

  一个人若能自信地向他梦想的方向行进,努力经营他所向往的生活,他是可以获得通常意想不到的成功的。

  —亨利戴维梭罗

《一个乡下人的“北漂”艺术生活》第三章 漂在北京的日子

  单国栋和美国石油大王洛克菲勒二世

  1.当美术老师那两年

  九十年代,大学生的身份还带着社会光环,毕业之后国家负责分配工作。1992年,我大学毕业后,被分配到渭源县一中做一名美术老师。

  渭源一中共有2000多个学生和100多名老师,美术老师是个很清闲的职位。学校所有的老师都分配有单身宿舍,一个十平米大小的空间,既用来办公,也用于住宿。别看只是一间面积不大的单身宿舍,在刚刚毕业分配的年轻教师的眼中象征着一种自由和公职身份。

  我的宿舍位于学校最南侧一个废弃厕所的旁边,里面一张床、一张桌子,条件非常简陋。灰秃秃的墙面,不大的门和窗,模糊的玻璃漏进光线。我住进这处安身之所,虽然条件差,但是这是一种象征,从今以后,自己就是学校的老师了,所以没觉得环境的不好。

  父母对我的工作分配很满意,他们觉得,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是为家庭争光,有了国家分配的工作岗位就有一辈子的生活保障了。

  登讲台之前,我特意到裁缝铺做了一身崭新的服装,还剪掉了留了多年的披肩长发,我从小就接受尊师重道的传统教育,对于教师职业更心存敬畏。然而,工作中我发现,美术启蒙教育在中学里完全是可有可无,课程也只是处在陪衬性的地位。经常发生美术课被其他老师不打招呼就占用的情况,尤其是语数英等主科老师,完全不把美术、音乐等副科教育的课程放在眼里。当我准备好上课用的教材画具,兴冲冲地来到教室外,准备与学生们共同欣赏知名画作、教授美术知识时,才发现自己的课没办法上,不是被班主任老师抢了,就是被上一节课的老师继续占用。

  私下里,很多学生也不喜欢上美术课。因为美术课需要学生们买绘画铅笔、图画本以及绘画颜料。绘画铅笔比普通铅笔贵得多,要2毛钱一根,绘画本也很贵,更别说颜料。我要求学生带绘画工具,他们往往都带不齐。还有个别学生,上美术课时逃课,为此我很恼火。为了维护自己的教师尊严和把学校的美术课从根本上改变,我亲自找到校长提出了条件:一是学生上美术课必带图画本和笔;二是不能随便旷课;三是三次以上违反此规定就要求学校开除。当时我的态度很强硬,如果校长不答应我就提出辞职。我是学校分配的第一个美术大学生,校长也想改变以往的美术教育,对我很重视,这三个条件都答应了。因为我的坚持,学校有三名学生先后辍学。其中一名学生因旷课被我警告后直接辍学;另外两名旷课、捣蛋的差生,在我严抓严管的压力下,也都辍学了。不是开除,而是自己自动退学,虽然这三名学生并不是因为我而开除的,但他们的退学使我到现在还存着一些内疚。

  每天的生活就是两节课,想创作没有绘画材料,也没有时间,因为百十人的老师队伍里我是最年轻、最不重要的一个,但凡来房间的老师我都要把茶水泡好,生怕怠慢了,尤其好多老教师都是我的老师,虽然没有直接给我上过课。学校生活都不是我想的那样美好,只是无趣地打发每日宝贵的时光。

《一个乡下人的“北漂”艺术生活》第三章 漂在北京的日子

  单国栋作品《古韵之一》

  2.围炉茶话

  甘肃的冬天又冷又漫长,我的宿舍里始终点着燃烧旺盛的炭炉,将屋内的空气烘得暖暖的,白铁皮的烟囱被烧红,炉子上的一壶热水“咕嘟咕嘟”地冒着腾腾的热气。

  我生平为人热情,在学校里很快与老师们混熟了。没课的时候,他们都喜欢到我的宿舍来聊天,聊一些学生的成绩、个人生活以及教学方法等等。来我这里喝茶、聊天的同事络绎不绝。我不但准备热水和茶,还备下香烟、冰糖,让大家尽量聊得开心、尽兴。

  因为经常去买烟、买茶、买冰糖,我与几家商店的老板都熟悉了。钱不够的时候,店家愿意赊账给我,他们知道我们就是学校的老师,有固定的工资收入,不怕我们赖账。1993年,甘肃地区的教师月工资是160块钱,每个月的月底,大家都到学校的财务部门去领。我发了工资后要先把商店里的赊账还掉,还掉欠账之后当月的工资就所剩无几了。日复一日下来,虽然每个月都发工资,我却没攒下一分钱,最多时一个月还欠下200多块钱,到离开家乡时,我已经欠了几个商店700多元钱。后来,我在北京工作后,学校为停薪留职的员工补发了几个月的工资,这些补发的工资我全部用来偿还了在学校商店欠下的债务。

  西部地区的县城中学,美术老师在学校整个教育体系中的作用微乎其微。而做一名合格的教师,不仅需要教导自己的学生,也要和领导、同事搞好关系。作为美术教师,我平时空闲时间多,也没有升学率等压力,完全可以拿出大量时间作画。但是,宿舍里每天都有同事来玩,我又是热情好客的性格,每天聊天喝茶时间多了,作画的时间就少了。

  即便如此,我对于绘画创作仍然一直坚持。而最为艰难的是,教师微薄的薪水不能支持我的美术创作。比如,油画创作要买画布,要买颜料。那时的油画布是120块钱一米,还要到专业商店去买,而我一个月的工资只有160元,除去每月的吃喝,连画一幅油画也不够。我没办法,只能自力更生,用旧麻袋片制作画布,但是这种画布太粗糙,画画时又极其费颜料,而颜料也不便宜。我后来就不再画油画,改画水粉、水彩了。

  1993年,在渭源一中教学期间,虽然在学校过着无聊的生活,很忙碌,但是我在工作之余还是画了一些画,在县文化馆又举办了画展。相较于河西学院毕业前的那次画展,这一次的画展是面对社会的一次汇报展,展览得到了学校领导的大力支持,校长特意让教导处拨款200元作为经费,这在那个时期的学校几乎是不可能的,我至今感激我们的老校长,虽然他已经故去,幸好在他退休之后我还特意看望过几次,此刻我又一次内心感激这位校长的支持和关怀。

《一个乡下人的“北漂”艺术生活》第三章 漂在北京的日子

  单国栋作品《古韵之二》

  3.心灵冲击

  我在渭源一中当了美术老师之后,高中时的初恋女友经常来探望我。我们的感情虽然已经成为过去,但她的真诚和情谊却和过去一样。每次回娘家都来学校找我,她的妈妈不放心,就陪她一起来。她来一次,我心中便掀起一股波澜,不是纯粹为情感问题,而是感觉作为男人的自尊受到了伤害。虽然苦熬三年后自己成为大学生,毕业后有了国家公职,但在曾经的恋人面前却没有任何心理优越感,生活上也越来越拮据,每次她来看望我时,在我不到十平米的办公、住宿一体的房间里,我觉得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。尤其我不喜欢她关心我的样子,我知道她是内疚,关心也是真诚的,但是让我更加屈辱,想逃开一切,包括她。

  那时,冬季的学生教室和老师宿舍主要是靠煤炭取暖。每年冬天会拉煤分给每个教师,老师们再把自己分得的炭运进宿舍里去,在乡下的教师舍不得自己烧,就拉到乡下家里。包括我们校长也舍不得在学校烧掉,唯一比我们优越的是,校长可以把自己的碳用学校的车拉回家去。这与一般的教职员工没办法比的,这是校长的特权。

  九十年代初,大学生还是非常稀缺的人才,我所在的学校是地区的十大重点学校之一,按常理,这样的生活的确是比农民好的。看到这种情形,暗想:即便自己在学校工作十年二十年,也不可能成为校长,即使当上校长也不过如此,我看到了退休前的生活,这不是我要的生活。

  美术创作不仅需要时间和精力,也需要物质基础,可参加工作后,我不仅赚不到买油画布的钱,甚至每个月的生活必需品还要赊账。生活的困境和梦想与现实的差距使我决定离开,另找出路。一开始就选择去北京发展其实并非偶然,上大学时我就曾跟随学校组织的艺术考察团去过北京,在那里打开了自己的眼界。北京有美术馆、画廊,可以看到大量的油画和其他艺术作品;还有很多艺术品展览活动,以及平时看不到的进口书籍。那时我就觉得,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到北京,觉得北京就是实现梦想的地方。

  有理想就有机缘,在一个偶然的机会,我在报纸上发现一条广告信息:北京某文化公司招聘画师,招聘条件是要求具备美术专业基础,能够娴熟作画,工资待遇每月1000元以上。这条信息立刻让我点燃了出去的希望。我当即将上面的地址、电话等信息认真摘录下来。

  寒假一到,我就和爱人踏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。

《一个乡下人的“北漂”艺术生活》第三章 漂在北京的日子

  单国栋作品《古韵之三》

  4.揣1000块钱闯北京

  1993年12月31日,就在元旦的前一天,我和妻子来到了向往的北京,在蒋宅口附近的一家地下宾馆落脚。蒋宅口这个地方我并不陌生,大学期间,学校组织学生们来北京做艺术考察时,我们就住这家旅馆,14块钱住一天,是最便宜的地下室

  旅馆。

  我心中有着对未来的憧憬,也有着忐忑不安。地下宾馆的空间狭窄,条件简陋,当天安顿下住宿之后,我带着妻子在附近的街边小饭馆吃饭。那顿晚饭,一斤饺子、一盘小葱拌豆腐、一瓶燕京啤酒,共花了十几块钱。结账的时候,我一直以为老板少算了钱。后来才知道,原来北京的燕京啤酒一瓶是卖九毛钱,比我们甘肃的黄河啤酒便宜,那时老家的黄河啤酒是两块钱一瓶。从那后我一直比较北京的物价,其实北京是全国生活必需品价格最低的,比我们老家低。

  因为第二天是元旦节,我们俩为了庆祝节日和来到北京,去一家饭馆吃饭,里面只有几张桌子。我们旁边的桌子有五个人,他们要了一桌子的菜,包括啤酒、饮料。因为离得近,从他们聊天的言谈话语中,我了解到几个人的身份,其中一个是北京的房主,另外四个人是装修的农民工,他们在帮房主装修房子。眼看到了元旦,房主在请几位装修工人吃饭,为他们过节。那天,我特别注意到隔壁那桌饭菜结账时是花了150多块钱。我当时想,北京人看来真是有钱,我在老家一个月的工资才160元,他们一顿饭就吃完了;而且,他们对普通的民工都很尊重、很客气,从这我开始喜欢北京了。

  第二天我们按报纸广告上的地址去那家公司,这是一家韩国人办的美国公司,老板是韩国的一位大学美术教授,他很精通世界各国的油画市场。他们将画家的作品卖给世界各国。

  公司要求很严格,不管你是什么学历和身份,都要参加考试,只看画家的实际绘画水平,都是在现场直接画。据说,大部分的面试人员要画一周时间,而我在当天下午就画完了,第二天就通知上班,终于在北京落脚。

  虽然在北京有地方上班了,过年时我们都不敢回家,我便和妻子商量回她娘家过年。因为辞职和结婚这两件事情都是家里不同意的。在九十年代初期,这样的选择对于一个家庭来说,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,为了梦想,只能如此。现在回想都是一个极大的冒险。

《一个乡下人的“北漂”艺术生活》第三章 漂在北京的日子

  单国栋作品《古韵之四》

  5.多次搬家

  北京海淀区的老虎庙附近,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平房,180块钱的房租,屋内一张床占据了房间的一大半,距离床边一米的墙角处有一个电视柜,上面摆放着一台电视机,是我花150块钱买的二手电视。那台电视经常看着看着就不出图像了,需要用手使劲拍两下。做饭是在出租屋的门外面,用的是那种蜂窝煤的炉子。那种炉子一般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个煤球,如果不小心把火弄灭了,做饭时要重新点火生炉子,比较麻烦。

  1994年的上半年,我和妻子一直住在那里,妻子和房东相处得非常好,房东对我们很照顾。房东的厨房里面设置着简易的洗澡间,只有妻子可以使用,对于所有租房者来说可以算得上是一种特殊待遇了。

  我工作后不久,正赶上公司发工资。我看到一个员工领到的工资是厚厚的一摞五十元面值的人民币,鼓鼓的一沓钱几乎撑破了信封。我无法判断那些工资是多少钱,但这个场景深深震撼到我。我那时还是实习期,一个月只拿600元的实习工资,其中200元用来租房。但是他们拿到的工资给了我极大诱惑,心想再苦再累也要坚持下来,我相信自己肯定能赚到更多的钱。

  当年8月份,妻子回老家待产,为了节省房租,我退掉了之前租的那间房,租了外文印刷厂家属楼旁的一间小房子,距离公司很近。那间房子原本是冬天用来储存煤炭的,后来空置下来,房主就把它出租了,一个月租金是100块钱。因为房间的房门太矮,不到165CM的我每次进出都要低头弯腰。房间里面的床是用木板和砖头搭的,几个硬木箱摆在一起搭成桌子,上面铺上那种很厚的画报纸,画报背面用图钉钉在木箱上,看上去整洁、干净。待上面的一层纸脏了,我再重新换一张新的,又简单又方便。

  我一个人的生活为了省钱,没有买蜂窝煤炉子,搬进来后做饭的家什都不齐全,没有面板,也没有买锅。做饭我用的是那种外面露着电阻丝的电炉子,炒菜就用那种两块钱一个的小铝盆。炉子烧热之后,在铝盆里放上油,然后放上豆腐,北京的豆腐很嫩,又很便宜,然后把洗干净的韭黄直接掐成两段放进去,和韭黄炒鸡蛋的做法一样,再加上水,烧开后放上一把面条,顿顿都是这样做饭。因为没菜板,我就买一些不用切的蔬菜,比如韭黄、菠菜等,洗干净后直接用手揪断扔进盆里去。但是日子过得很开心,因为不但每天可以用进口颜料和进口画布画画,还可以赚到很多钱,这是我将来的希望。

  那种铝盆比较轻薄,一般用不到一个月就坏掉了。起初,我不知道盆底被烧漏了,煮面时电炉子突然就烧了。后来才发现,盆底上已被烧出了小米粒大小的洞,炒菜勉强还可以用,用水煮东西时根本没法用。好在那种铝盆很便宜,坏了我就再换一个新盆。这处低矮、简陋的出租屋,我一个人在里面住了三四个月,直到妻子带着孩子从老家回来。

  在北京租房的人知道“人在屋檐下”,一定会受房东的气的,我对人虽然很热情宽厚,但是受气是无法做到的,因为不愿意看房主的不好看脸色,尤其在女儿小的时候要推着她的小车一起搬家,真是一段让人无奈的生活。

  从1993年底到1999年几年间,我在北京先后搬过十余次家,女儿学会走路后,我们从老虎庙搬回到了公司附近的家属楼,住进了两居室楼房中的一间,这算条件开始好起来。随后又陆陆续续搬过几次,直到1999年,我们在大兴买了房子。

《一个乡下人的“北漂”艺术生活》第三章 漂在北京的日子

  单国栋作品《悟道图之三》

  6.老家同学来访

  1994年11月,我得到消息,老家的两个同学要来北京看我,并计划在这里玩几天。我很高兴地在自己住的这间小屋子里接待了他们。进屋之后两人面面相觑,左瞧右看了老半天,惊讶地问:“你就住这么窄小的房间里?”我知道,他们没想到我在北京的这种生活如此简陋。

  我却很自豪,指着房门对他们说:“别看房子不好,你们看那把门锁,我把门一锁,这个方寸的空间是我说了算的,在北京这就是我的地盘。”那天,我提前跟房东打了招呼,要借他家的厨房炖鱼。房东夫妇都是外文印刷厂的职工,人很随和。那天,我去菜市场买了一条鱼,收拾干净后拿到了房东的厨房。

  那些天正赶上房东的老婆住院,房东每天中午要到医院去送饭。为了不耽误他送饭,我炖的那条鱼很快就出锅了。我们三个人围着桌子,用筷子翻开那条鱼的鱼腹时,发现白森森的鱼肉只煮到半生不熟,而且慌乱中也忘记了放盐,不过还是很开心,我们有酒喝,有各自梦想的人生聊。

  我陪着他们到几处知名的景点去转了转。有一天我们三人进了王府井百货商场里面闲逛,一个同学看到商店里面陈列着一条牛仔裤,他拿起来在身上比了比,觉得自己能穿,就顺手把牛仔裤上面的商标撕掉了。等到结账时,服务员微笑着报价:“150元。”他惊愕得说不出话来。同样的牛仔裤、同样的款式,150元在老家能买10条牛仔裤。这一事件,让我们对北京的收入、消费水平与家乡之间的差距有了深刻印象。四五天后,他们要回去了,我送他们到火车站。

  在陪他们游玩的几天时间,我将身上的钱花得干干净净。“先给我10块钱吧,我身上没钱了,得坐车回去。”两个同学来之前,我花了几个月时间攒的700多元钱,想着多积攒些钱等老婆孩子回来了生活上就宽松些,结果努力存了几个月,同学来玩了一圈后,就把攒的钱花光了。虽然有些心疼,但是朋友来看我我很开心。

  我到公司时间不长,与其他人都不熟悉,要想借钱有些困难。不过,有一位朝鲜族的年轻人与我住得近,因为他是单身,所以经常到我这里聊天,有时会留下来一起吃饭。我跟那位朝鲜族小伙子张口之后,他很痛快地掏出100块钱借给了我。

《一个乡下人的“北漂”艺术生活》第三章 漂在北京的日子

  单国栋作品《悟道图之四》

  7.抢劫事件

  我在公司每个月的收入是根据当月的工作量计算,画一幅画的收入是180块钱。我到公司三个月之后,因为绘画技艺、绘画速度都很好,工资收入很快就涨起来了,在北京迅速稳住了脚跟。

  1993年,中国的改革开放开始向纵深领域拓展,在文化领域内,旧有的体制机制仍然占据主导地位。北京的艺术品市场还没有形成。那时,满大街的报纸、杂志都在质疑,包括美术专业院校的教授、专家也发出了截然不同的声音:艺术品能不能买卖、能不能交易?大多数传统观点认为,艺术品是艺术,艺术不能买卖和交易。正规的期刊也是宣传这样的观点。社会上,小部分美术专业的教授如果卖出一幅自己的画作,就会受到舆论的谴责,认为这是亵渎艺术。在充满争议的文化氛围中,我是属于第一批闯北京、进入艺术市场,并依靠艺术创作谋生的画家。

  刚开始,我在公司画一张画卖180块钱。那时候,每个月的收入按照计件工资,画多少幅画相应赚多少钱。在全国普遍的工资水平只有一二百块钱的时候,我最多已经能挣到3000多块钱,心中很满足。

  我这样的签约画家在当时属于比较幸运的,有很多画师因为通不过公司的试用期,或者试用期过后,计件工作量不能满足要求而被辞退。已逝的当代著名油画家忻东旺最初也曾经应聘过这家公司,但没有被录取。

  九十年代初期,计划经济还未解体,市场经济刚刚萌发,中国社会的第一批北漂艺术家们的生活境遇十分艰难,很多人收入不稳定,生活上常常入不敷出。即便在我工作的这家公司这样的外企单位,签约画师之间的收入差距也很大。这家公司还发生过一次让人惊魂的“抢劫事件”。

  公司是每个月10号发工资,日子是固定的,所有员工都知道这一天。有一位曾在公司干过,但没有挣到钱的员工,他生活困难,于是在发工资那天抢劫会计。当会计和往常一样从银行提款回来,他就冲出去抢钱,他拿着自制的手枪,追赶这会计,让他把钱交出来。为了公司财产,会计不顾个人安危拼命奔跑,一口气跑上了三楼。三楼的楼梯间安装着一道铁栏杆的隔离门,那道铁门平时都上着锁,一般人打不开。小伙子情急之下一下子把装钱的皮包扔到了铁门里面,皮包里装的二十万现金正是员工的工资款。一看拿不到钱,抢劫的人气急败坏,举枪打中了铁门外的会计,然后迅速骑车逃跑了。那名保护公司财产的小伙子被打坏了一个肾,更为遗憾的是,后来听说他虽然是为保护公司财物受了伤,公司却并没有赔偿他的损失。

  那时在外企单位,中国员工的维权意识和自我保护意识还很薄弱。这些场景让妻子全部看到了,公安人员到公司询问笔录的时候,妻子成了目睹这一事件的证人,并配合警察做了如实的笔录。由于妻子的证明让公司减少了麻烦,由此公司老板对我便特别照顾。其实老员工都知道是谁抢劫的,但没有一个人去告发,说明当时大家对公司的待遇都有意见,只是没人反抗。

《一个乡下人的“北漂”艺术生活》第三章 漂在北京的日子

  单国栋作品《悟道图之六》

  8.其乐无穷

  女儿一百天的时候,岳父便带着她们来北京,两个人回家的时候,居然找不到路了。妻子离开北京的时候,三环还没有通车,她回来的时候是1995年,三环路已经修好通车,路上的车还特别少。我记得,岳父来北京那次,我借了朋友的一个海鸥相机,全家人在三环路的边上准备合影,背景想要个车子做背景,在乡下没有见过多少车,但是等一辆路过的车很费劲,不像现在三环已经成为停车场。时隔二十年北京的变化太大了。

  妻子和女儿回来后,我们又搬回到老虎庙的那处出租房里,因为那里房子很大,有十平米。艰难的生活中,女儿给我们带来了快乐,没有钱给女儿买床,我就用外文印刷厂的废木板给女儿搭了一张床,并用捡来的废旧铁管亲手为女儿制作了童车。每天晚上吃完饭,我们常带女儿出门遛弯儿,一路上悠然自得,感觉自己和北京人一样自在,生活其乐无穷。

  离开家乡半年之后,我正式辞掉了渭源一中的教师职务。在陪伴女儿长大的过程中,我用最大的努力为她提供生活的物质保障。那时,国内还没有实行双休制度,每周只有周日放假休息。在休息日时,我偶尔能接到一些私活,给一些国内的画商画些商品画,这类画的要求都不高,画一张画给100块钱的劳务费,而且都是当天结算。我集中精神,用一天的时间坚持画完,拿到钱后就请妻子和孩子出去吃饭,算是对自己辛苦加班的奖赏。在饭店陪着妻子和孩子吃饭,大方地花掉额外挣到的100块钱,既是对周日没有陪伴她们的补偿,也是对自己辛苦劳动的奖励。

  1996年的时候,我除了在公司上班,还在晚上的休息时间加班接一些私活,有时周末也不休息,主要是给国内一些单位画外单。上班的收入再加上自己画外单的收入,那时一个月已经能赚到10000块钱。这是货真价实的汗水钱,是付出辛苦劳动才换来的。经济收入提高了,我们生活才宽裕些。

  当两个人进入婚姻状态,爱的激情减退,剩下的就是锅碗瓢盆过日子,不可能每天都有那种炽烈的感觉。婚姻使两个合适婚姻的人在一起搭伴过日子,就像你需要招收一个经理岗位的人,找清洁工水平的肯定不合适,招清洁工的工作让一个经理水准的人来干也同样不合适,双方要合适。婚姻意味着一个可以陪伴过一生的伴侣,所有的都在一起,包括荣辱,所以它更多是一种责任,也是一种义务。

  爱情从不讲道理,到来也很突然,当不爱了时根本无法挽回。家庭需要夫妻双方共同面对很多问题,对于大部分的中国传统家庭来说,爱情和家庭生活其实是两个频道,它们是不兼容的。只有极少数的婚姻能够兼容,那种关系需要非常坚实、深厚的感情基础,否则一旦没有爱了,婚姻也就解体了。

  一个人的一生可能会爱上很多的人,但家庭只能选择一个人,爱情是人类感情的最高奢侈品,代价是无法评估的。虽然危险,但人们还是喜欢尝试爱情的感觉和快乐,因为就像海洛因一样,都知道会有害,但是为了那瞬间的刺激和极致的快乐,还是有人体验它。因为几次恋爱的经验,我选择家庭时是理智的,在二十多年的婚姻中我们没有为什么事情吵过架,一切像我要求的一样很和谐,因此我一直告诫女儿:“在结婚前一定要谈一次失败的恋爱再结婚,你就知道需要什么样的婚姻。”(未完,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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